月娇奴惊得魂飞魄散,拼命摇头,脸上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混着脓水滑落,“不!不!大人!奴家绝无此意!这……这木板上的洞……”
她语无伦次,恐惧已让她无法清晰思考辩解。人在在极度的恐惧之下直接晕了过去。
薛煌的目光冷得像冰,不再看失态的月娇奴,而是转头锐利地扫向陆棉棉身后慌张跑入牢房内部的衙役。
“大人,小覃子公公大人托我给你带话。”牢房内,他叉着腰,看着有些岔气的模样,“大人,小覃子公公大人已经找到了城中近几日桐油销量较大的商铺,这个商铺名单。”
衙役从怀里拿出一张坚硬还洒着碎金的纸张。
陆棉棉接过衙役手中的纸张,纸张上面有着四家桐油商铺的名字。
看到最后一个名字,陆棉棉拍了拍她的头,“大人,不用逐一侦查了,我知道纵火的凶手是从哪家购买的桐油了。”
薛煌挑眉,起身。
“是这家。”陆棉棉指着碎金纸张上的店铺名字,“是金玉记。”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笃定的冷静,瞬间驱散了牢房里弥漫的恐惧和血腥味,“大人,纵火所用的桐油必然出自此处。”
薛煌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质疑,只是无声地要求解释。
陆棉棉迎着薛煌的目光,清晰地阐述她的判断:“这四家铺子我都略有耳闻。其他三家均是城中老字号,已经在城中有近百年的传承了。而这最后一家却是刚刚开展没几年的新店铺,可却因他家的桐油有别于另外三家,故而生意也一直不错。”
她指尖再次点了点“金玉记”的名字,语速加快了几分:“这‘金玉记’,除了店主主营桐油外,店主婆是个擅长研制香膏香料的妇人,平时也在店中售卖一些香膏给城中的贵妇人,那些夫人们都很喜欢的。”
陆棉棉深吸一口气,语气斩钉截铁:“虽然那日的桐油有被大雨冲刷过,味道淡了不少,但是我还是从那些桐油当中嗅到了玫瑰花的香气。那香气与我之前给贵妇人送的香膏味道极其相似,这凶手或许就是从金玉记购买的桐油。”
“不错,”薛煌眼里带着几分欣赏,“狗鼻子啊!”
薛煌低头看她,牢房昏暗的室光内,陆棉棉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可能看到牢房内的刑罚会吐,没有小覃子一般灵敏的身手,但她懂扬州城的一切,这就够了。
刚刚短暂的温存瞬间消失不见,薛煌转身,眼中寒光一闪,“把月娇奴押回去,严加看管!郎中去给她处理伤口,不许死了,我要她活着待审!”
薛煌发号施令的语气中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昏暗的牢房内,只剩下铁链摩擦的冷硬声响和浓郁的血腥气。
薛煌的目光重新落回陆棉棉身上,带着一丝审视,更多的则是行动前的果决。
“你,”他简洁地命令道,“现在跟我去金玉记。”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大步向外走去,玄色的身影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拉出一道冷峻的轮廓。
陆棉棉压下心头的波动和刚刚目睹刑讯的不适,不敢有丝毫怠慢,迅速将手中的洒金纸张叠好收好,快步跟上薛煌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离开了这间充满痛苦和血腥的牢房,向揭开纵火真凶的关键证据源——“金玉记”桐油铺子赶去。
金玉记的门面并不阔气,但收拾得颇为干净整齐,门楣上一块小匾透着新店铺的精明气。
浓郁的、混杂着油脂与各色香料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比起其他的桐油铺子进店的那股腥腻的气息不知要好闻上多少倍。
掌柜是个看起来很有精气神的年轻人,一见薛煌一身贵气,身后又跟着个捕手打扮的女孩走进来,立刻放下手中正在盘算的账本与算盘,堆着笑又带着一丝警惕地围过来。
“两位官爷大驾光临,是要到小店买桐油还是贱内做的香膏香料呢……”
薛煌根本懒得寒暄,直接打断他,开门见山,声音冷硬如铁:“查案。”
“近几日,可有大量购买桐油之人?尤其是足量足以点燃如你这一间铺子般大小房子的桐油?”
“点…点燃房子?!”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瞬间变得煞白。
如果有人买了他们家的桐油去纵火,那这官爷会不会判他们一个知情不报,他这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小店该不会关门大吉了吧。
“官……官爷!小店……小店正经经营,从不敢做那作奸犯科之人的买卖啊!就算是有人拿了小店的桐油去纵火,那也是和小店毫无关系的。”掌柜连连作揖,声音都发颤了。
陆棉棉上前一步,她闻到了空气中那股熟悉的、微弱的玫瑰甜香,她肯定没有推测错,幕后纵火的人肯定是从这个铺子里面买的桐油。
“掌柜的,”陆棉棉的声音尽量放得平和,带着一丝不同于其他捕手的亲切,“我们是来追查线索,不是断你的罪。你只需据实回答。近几日内,购买超过寻常份量桐油的客人,都有谁?你只要交代清楚就好了,仔细想想,时间也很关键。”
薛煌没有开口,只是沉默地注视着掌柜,那双眼睛比任何威胁都更有效,压迫感让掌柜几乎喘不过气。
掌柜起身再次回到柜台后面,他打开账目,不敢撒谎,仔细查找。
店里平时也会雇佣一些伙计帮忙,掌柜本人并不是对每一笔订单都了解的。可当他看见账目上购买大量桐油的名字时还是傻了眼,“官爷,这……”
“是谁?”薛煌的声音低沉地响起,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掌柜心上。
掌柜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眼神躲闪,但最终还是艰难地、极其小声地吐出一个名字,“是……是衙门里的苏班头……苏和…,最近只有苏班头到小店买过这么大剂量的桐油。”
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查到自家人的身上了么。
“苏和?!”陆棉棉下意识地惊呼出声,杏眸圆睁,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班头苏和!衙门中人!
他买桐油,怪不得梁巍的尸体能够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被运走,原来是衙门中出了内鬼。
可陆棉棉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苏和了,他这人平日里为人虽说有些势利眼有些刻薄,可若将一个熟悉的人和幕后黑手杀人凶手联系到一起,陆棉棉还是有些质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