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万贯的公然挑衅,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扬州商界激起了层层涟漪。
许多原本还在犹豫,被那一万两天价入会费吓住的商人,立刻找到了主心骨,纷纷站到了刘万贯身后,组成了“反沈素心联盟”。
第二天,一场针对沈素心的舆论风暴,便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席卷了整个扬州城。
“听说了吗?那个沈素心,根本不是什么财神奶奶,她是个妖女!”
“是啊!我二舅的表哥的邻居亲眼看见了,她算账根本不用算盘,嘴里念念有词,账目就自己平了!这不是妖法是什么?”
“可不是嘛!她那‘第一账房’,我看就是个销魂窟,把咱们的钱骗进去,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谣言,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也最恶毒的武器。
在刘万贯的暗中推动下,沈素心几乎在一夜之间,就从一个被万商敬仰的“救世主”,变成了一个人人畏惧、避之唯恐不及的“算账妖女”。
刚刚才挂牌开业的“江南第一账房”,瞬间门可罗雀。
原先那些挤破头想进来的人,现在路过门口,都要绕着走,生怕沾上一点“妖气”。
汪家的下人们个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蟻,汪以安也是眉头紧锁。
“这刘万贯,是想从名声上,彻底搞臭你。”汪以安沉声道,“长此以往,人心一散,我们这商盟,还没等成立,就要散架了。”
“搞臭我?”
书房内,沈素心正悠闲地品着新茶,听到这话,她只是淡淡一笑,仿佛外界的腥风血雨,与她没半点关系。
“他以为,堵得住我的门,就堵得住我的嘴吗?”
她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清冷的、看穿一切的锐光。
“传我的话,三日后,江南第一账房,开办免费讲座。不收钱,不记名,任何人,都可以来听。”
“讲座的主题,就叫——”
“《如何让你家的铺子,不声不响地破产》。”
……
三日后,“江南第一账房”的大厅之内,人满为患。
“免费”二字,永远是最好的诱饵。
大厅里,不仅有那些好奇又贪便宜的小商人,更有许多大商号派来的管家和账房,甚至连刘万贯自己,都悄悄派了好几个心腹,混在人群里,想看看沈素心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沈素心一袭白衣,走上讲台。
她没有一句废话,开门见山,直接在身后那面巨大的黑漆板上,写下了一行大字:
“案例分析:扬州某大型传统丝绸商号之财务隐患。”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要……公开处刑啊!
“诸位请看。”
沈素心拿起一根长杆,指向黑漆板上画出的一副简易的资产图。
“这家商号,看起来,家大业大,实力雄厚。库房里,堆满了江南最顶级的苏绣蜀锦,价值数十万两。在许多人看来,这是‘资产’,是实力的象征。”
“但在我看来,”她话锋一转,声音骤然变冷,“这不是资产,这是一个正在流血的窟窿!是足以压垮骆驼的,最后一堆稻草!”
“什么?!”台下众人,一片哗然。
“所谓资产,是能为你带来源源不断现钱的东西。而这些堆在库房里,卖不出去,无法变成现钱的货物,就叫‘存货积压’!”
“它不仅不能为你赚钱,反而每天都在疯狂地吞噬你的成本!仓储、防火、防潮、防虫……这些,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她这一番言论,如同平地惊雷,直接颠覆了在场所有商人的传统认知!
紧接着,她又指向了另一处。
“再看,这位东家,为了维持所谓的‘人脉’,给予了许多达官贵人,极长的赊账期限。账面上,他拥有大量的‘应收账款’,看起来风光无限。”
“可这笔钱,一天不回到自己手里,就永远是别人的钱!而他自己,为了维持铺子运转,却要不断地,用真金白银去支付伙计的工钱,去进新的原料!”
“这就叫,‘现金流紧张’!”
沈素心每说一句,台下那些账房先生们的脸色,就白一分。
而那些刘万贯派来的奸细,更是听得冷汗直流,两腿发软!
因为沈素心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狠狠地,插在了刘家最核心,也是最致命的财务命脉之上!
他们此刻才明白,眼前这个女子,根本不是什么妖女。
她是一个,能用账本和数字,杀人于无形的,真正的……商业之神!
沈素心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最后,她做出了总结。
“所以,这家商号,表面上看起来,是个资产百万的巨人。可实际上,他全身的血液——也就是现钱,早已被抽干。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外强中干的空壳子。”
“只需要最后一根手指,轻轻一推,他就会轰然倒塌。”
她说完,目光如有实质般,扫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那几个已经面如土色的刘家奸细脸上。
紧接着,她当着全扬州商人的面,说出了一句,足以载入史册的,惊天预言。
“我断言——”
“不出十日!”
“刘家的资金链,必断!”
“而他旗下那三家看似不起眼的米铺,将会因为无钱进货,率先倒闭!”
“此言,我沈素心,以我‘江南第一账房’的招牌,立帖为证!”
……
刘府。
“混账!妖言惑众!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断我刘家的生死?!”
听完心腹的回报,刘万贯气得浑身发抖,将自己最心爱的一只前朝瓷瓶,狠狠摔了个粉碎!
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敢当着全扬州人的面,预言他会破产?!
“老爷,那……那丫头片子把咱们家的底细,都快算干净了……她说得,好像,好像有几分道理啊……”一旁的心腹账房,哆哆嗦嗦地说道。
“道理?!”刘万贯一巴掌扇了过去,怒吼道,“我刘家能有今天,靠的是一笔一笔做出来的生意!不是她那张嘴皮子算出来的!”
“她不是说我没钱吗?她不是说我的米铺要倒闭吗?”
刘万贯的眼中,闪过一丝因极度愤怒而产生的疯狂。
“好!我偏要让全扬州的人都看看,我刘万贯,到底有没有钱!”
他对着门外,声嘶力竭地咆哮道:
“来人!传我的话!”
“从明天起,我刘家旗下所有米铺,‘降价酬宾’三日!”
“米价,给我比市面上,再降三成!”
“我倒要看看,是我刘家的银子硬,还是她那妖女的嘴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