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啊!!!!!”一声呼喝中断于清脆的一响,是手拍在脸上的声音——
“啪——!”抽了藏镜人一巴掌的姚明月反倒振振有词,“嘘!仔细些,无心还睡着呢。”
那语气,活像整日劳心劳力,刚把哭闹不休的婴儿哄得睫毛轻颤,正屏息凝视着那片来之不易的静谧,偏撞见晚归男人的绝望主妇。
“……”藏镜人一时间也愣住了。
和平日里、战场上凶险的拳脚搏斗相比,这一掌应该是微不足道的,可是藏镜人却被冷不防打了个踉跄,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者是源自心底不自觉对寻常夫妻生活的向往,或者是源于面前女子美丽的眼睛中流下的晶莹泪珠。
她为什么哭……藏镜人心底无声划过这样一个疑问。
然而更让他感到讶异的是一个堪称荒谬的念头——她是在为我而哭吗?
还未来得及细思,紧接着姚明月那纤细的手掌又抚上了藏镜人的面颊,细细摩挲着,像是致歉安慰,更似风情撩拨——
她的语声很慢很慢,像是已甜得发腻:“啊,对不住,是奴家失礼了,把壮士错认成我那没缘分的夫君。”
闻言,藏镜人莫名怒由心起,大手一捉,便自拿住了女暴君柔荑,目光下移,不意偏偏对上一双销魂眼波。
妩媚的眼波教人心荡神驰,藏镜人一呆之下,五指一松,女暴君便自挣脱。
她嫣然一笑:“若君不弃蒲柳之姿,便由此身代为致歉如何?”
就在说这句话时,女暴君的手突然抬起,将身上的衣裳一件件脱了下来,纵然是在脱衣,她风姿也是那么优美。
普天之下,脱衣时还能保持风姿优美的女人又有几个?又有谁还懂得,脱衣时的风姿,才最令男子动心。
于是,她身子已完全呈现在藏镜人面前。
那滑润的香肩,那丰满而玲珑的胸,那盈盈一握的腰,那晶莹、修长、曲线柔和的腿,那精致的足踝……
那简直已非人的躯体。
那是仙女与荡妇的混合。
她身子虽是赤裸的,但神情却和穿着最华丽的衣衫时没什么两样,普天之下赤裸时还能保持风姿优美的女人,又有几个?
倘若说女人是天生的演员,那女暴君大抵是天赋的影后。
演技加成角色扮演聊增夫妻情趣,任是百炼精钢在媚功登峰造极的女暴君面前怕也得化成绕指柔。
遑论此刻本心遭昧的万恶罪魁。
藏镜人只觉口干舌燥,气血不住下涌,脑中诸般佛法修行落在眼前只剩四字——空即是色!
勉强保持一点理智不散的藏镜人不由看向满桌酒菜,低吼道:“你下了药。”
话未说完又被温香软玉撞了个满怀,带着扑鼻的幽香令人心神皆醉。
女暴君湿润的唇在藏镜人宽壮的胸口重重一吻,喃喃道:“我——就是毒药!”声音既诱人又动听,有种令人舒服得甘愿死去的感受。
又是嘤咛一声伴玉碎,挥袖扫落满桌酒菜,理智线断的藏镜人将女暴君抱放在檀木圆桌上。
裂帛声里,是藏镜人扯碎衣衫的声音,厅内的空气忽地炙热起来,温度直线上升……
野兽般的翻云覆雨声,声声入耳,千算万算来得不巧,一时间耳根红透的忆无心十指掐诀——“水石变。”便自挟兄遁走。
黑水城外的树林里,兄妹二人面面相觑。
“无心是想多个妹妹、还是多个弟弟呢?”好不容易找回的父母想添二胎是该怎么办?
打趣一语意在缓解尴尬,岂料忆无心竟似当了真。
看了眼荻花题叶,低下头去的忆无心思量片刻,道:“……弟弟吧。”
闲谈声中,兄妹人影渐行渐远,是要赶场前往布阵恢复俏如来之记忆,却是默契地忘了带上同样需要大记忆恢复术的藏镜人一道……
笔立高崖上,雁王冷眼俯瞰局势:“俏如来恢复了。”
“而你试图削弱老三的计划,失败了。”不知何时来到雁王背后的凰后如是说。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假意针对俏如来的雁王真正目标一直是剩下的九算。
不提当初因故破产的狼朝之乱,针对欲星移,上官鸿信更以鳞族太子为突破口。
“特地将断云石赠送给北冥觞,诱导他有恃无恐对付地门,加强他独自行动的信心。”
再派墨家门徒擒抓鳞族太子,是为了告知欲星移,北冥觞已受雁王针对,知晓这点的欲星移自然会对太子留心。
“你知晓,只要北冥觞独自行动,就会被地门所擒。”
再回归的他,果然被欲星移轻易看出破绽。
“而知晓你与地门联手的欲星移,势必在开阵之时将北冥觞留在身边。除了保护,更为了监视,计划在开阵时再让人恢复。”
而想得更深一步的雁王则欲借机发挥,凭断云石蓄劲爆发之能,留下暗手,一击重创封鳞非冕。
“唯一令你失算的是——”娓娓道来的凰后同感意外,“北冥觞身上还有另一件物什。”
雁王接口道:“始帝鳞。”出自锻神锋之手的杰作。
常理而言,并不知晓高仿与正品有灵能之差的鳞族太子本该在返乡刹那便将之上缴父王,争取宽大处理。
奈何偏逢鳞王大力支持师相外出国际救援,却对嫡长子外出游历之举批判颇多。
来往落差间,逆反心起的北冥觞反而不愿平白交出此身绩效,打定主意要在鳞族师相错算之际再亮相打脸,以期在父王面前争得更多话语权。
因着鳞族太子一点私心,今番倒是恰好保全欲星移不至重创。
“断云石爆发瞬间,始帝鳞寄招亦自发挥功效,两下抵消。”
无心算有心,闲时落子偏让上官鸿信筹谋落空。
“由此看来,荻花题叶对断云石研究得十分透彻。”凰后眼中划过一丝忌惮,“他未必知晓你要针对的目标,因此点物寄气之招只是针对断云石爆发时所产生的战能的无差别封杀。”
一旦感应到断云石之气机,始帝鳞就会将之挡下,虽说未必能尽全功,但已足够让欲星移无伤通过考验。
“事后推算计谋是基本,最重要的一点,他的动机。”上官鸿信道。
是什么驱使荻花题叶决定救鱼一命,这是一道题。
凰后语气淡淡:“鬼谷一脉惯用的手段。”合纵连横,广结善缘。
在当今的鳞王眼中,一枚虚假却能换得师相无恙的始帝鳞,远比高高供奉在祭天坛的王骨来得更有价值。
“狡兔三窟,”上官鸿信瞥了眼凰后,“你是这样想的。”看来雁王持有不同意见……
“你的看法?”凰后表示愿闻其详。
“也许,这只是为了偿还人情。”雁王判断,以师相之命换得真正的始帝鳞归于苗疆。
虽说雁王本意并非索要九算性命,只是打算削弱他们的能力,让他们在对地门之战的时候,无法保全完整的战力。
但于外人看来,这就是救命之恩。
“鱼龙穴一局,不论本心如何,老大、老三确然替苍狼留下一条生路,”凰后承认雁王的猜测有其道理,“更遑论如今老三是在替中苗和平奔波,”唇亡齿寒的出发点到底不能作为忘恩负义的借口,“所以,他是想借机来一次总清算。”
“再进一步,”语音低哑的雁王尝试抽丝剥茧,“他想结束与北冥封宇一系的人情往来。”
先礼后兵……听出合作者话中玄机的凰后纤眉微蹙:“他想染指海境。”她倒是看不出荻花题叶还有如此野心。
“在为苍狼缘故出任苗疆祭司之前,忘今焉也以为医天子无意朝堂。”
结果他在坐视非然踏古除去白日无迹后就用还珠楼填补了了情报网方面的空白,变相削弱铁军卫的同时强化王权。
“设计苗疆动乱狙杀铁骕求衣时,你我也以为鬼墨两脉之斗争绝无妥协可能。”然而荻花题叶偏偏就放下了。
每每出人意表的举动却只围绕一个关键。
“苍狼。”凰后说。
为着苍狼缘故,身为鬼谷传人的荻花题叶可以选择放下世仇以求将相和睦,缔造墨之一国。
那么他是否会为着同样的理由,重新站在墨家的对立面。
“唯一的问题,在海境,谁会成为下一个‘苍越孤鸣’呢?”雁王问。
“引起你的兴趣了。”一个热衷制造英雄,一个乐意物色主公,两者相遇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呢?
想到这里,凰后有些按捺不住她的作家之魂。
“天志明鬼,是否也是钜子该尽的义务之一呢?”这是在煽风点火了。
岂料雁王神色冷静故我,浑似不为所动,再开口,淡讽回敬:“来自道域的回音,还不够让你警醒吗?”
且不说细心布局屡遭破坏,但只鬼谷出身,就容不得九算轻视。
故而早在挑动苗疆动乱之前,凰后便有派人潜入道域搜集情报,以便后续针对,不过许是内战之后严防死守,并未获得太多深层消息,直到日前——
凰后手下有人与覆舟虚怀搭上了线,顺带送回一封信……
“六个字的机会,”凰后咬了咬银牙,“你我皆受之掣肘。”
“有价值才有试探的余地,”雁王仍是一派无谓口吻,“你大可尽情测度。”
“哦?”自觉思路打开的凰后目光微闪,“这句话的意思,看来,你已经有在尝试喽,只是,你与他的棋盘,会相同吗?”
“紧迫的时间会夺走选择的权利,”雁王语焉不详道。
说话间,他甚至有暇分心旁顾,金睛聚焦,切切关注无形波长散播走向,跟着点了点头,心想——‘进兵迅速,看来另一个我表现得很好……’
“广泽宝塔又开始扩张了。”金雷村里,御兵韬神色肃然。
“果然,地门开始生产大量的小型广泽宝塔。”一同议事的欲星移倒不意外。
“打造小型广泽宝塔需要锋海异铁,他们会尽速往苗疆侵略。”御兵韬说。
“如果真是雁王在背后献策,”皱眉的俏如来心下隐隐有了个猜测,“那他的做法……”
御兵韬接过话锋:“用苗王进入苗疆,号令正统,如果风逍遥与墨雪拒绝,就以苗疆正统掀起内战。如果让他们退让,即刻掌握苗疆,取得锋海异铁。”
“真怀念那个温纯的大智慧……”玉如意敲了敲额心,欲星移叹息。
“这就是雁王的目的,”御兵韬道,“他在加速我们与地门的决战。”
俏如来:“动乱九界,成就英雄。”
“因此,只有在地门制造出反制增灵器的道具之前,即刻进攻,我们才有胜算。”瞥了眼废苍生,欲星移一锤定音……
地门·无垢之间,今日,再添陌生人影。
亲带巧匠到此展示数代技术结晶的苍越孤鸣拂袖一挥,洞开内景现紫衣。
“吾需要你替我打造一项变灵器,能可阻绝皇甫霜刃本身智识的对无垢之间的影响,只留下最菁纯的佛力作为能源。”大智慧表示只想吃下糖衣,对炮弹敬谢不敏。
平心而论,听完甲方交代的鲁缺是很想摔锤子的,奈何地门洗脑教养甚好,故而他嘴上只是道:“我会尽力……”
“铸术岂有如此简单。”小屋里,先是看完图纸,再听罢荻花题叶要求的锋海主人果断拒绝了对方的push。
荻花题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反思道:“抱歉,是我苛求了,毕竟无垢之间乃当初三十六高僧借由当时进入佛国的锻家之助建造,自是集铸术之大成,后人怎好轻易改动。”更遑论将之小型化了。
听到这话的锻神锋倒似被踩了尾巴的猫般炸刺:“你认为我不如先人。”
“自非如此,只是人力有时而穷,”荻花题叶努力顺毛,“若昔日得三十六高僧启发者为好友,或者如今无垢之间能更添玄妙。”锻家先人只是恰好吃到时代红利发明原型机而已。
“锋海主人成事岂需仰赖他人。”收好无垢之间蓝图的锻神锋道,“三天,只需要三天,吾便能让坐拥宝山多年全无改良勇气的大智慧羞惭到无地自容……”
且说地门方面,承诺既然做下,鲁缺索性便在无垢之间住下,闭关苦思数日这才开炉冶锻。
伴着一锤又一锤敲落,熊熊火光倒映虎目炯炯,鲁缺眼光愈发明亮,概因变灵器的原理乃至构造渐渐浮现脑海,倒似早已成竹在胸只待铸者挖掘完善一般……
成品是一颗金灿灿好似真人的舍利佛头,结构分外精巧,看来着实令人爱不释手。
“好友果真不愧为天下首铸,”盘玩片刻,荻花题叶抬头看向黑眼圈深重,倒似几天没合眼的锋海主人,勉力压下要翘起的嘴角,“却不知此物何名?”
锻神锋也是绝顶聪明之人,稍加思索便知此物落在荻花题叶手中的用途,心下微动,一语落谶:“佛顶冥塔……”